求助
高松中多次给媒体打电话:“帮找找政府,看有没啥救济。我也不知道该找哪个部门。”
家里六张嘴全靠在建筑工地做瓦匠的高松中,他每天赚百八十块钱。20年前给孩子瞧病借的35000元,至今还有3千多没还上。
生下小女儿和小儿子后,贾滩乡政府和方庄大队的人来罚款,高松中手一摊“你看我家有啥你就拿吧。”
房子是用自家桐树做的椽木和檩木,窗上钉着挡风的透明塑料哗啦啦地鼓动,墙上、屋顶吊着红蓝白的彩条塑料布,边角处是化肥袋子补丁。两个歪歪斜斜的衣柜,最值钱的是电视机。
高松中说,最后罚款的人见木椅上穿开裆裤的脑瘫哥俩,之后再没来过。
没钱时家里种的桐树10块钱一棵就卖掉了。“走到谁家门口,谁都害怕,”高松中说。
高松中求过政府。十多年前,他去找过村大队两回,“谁也不管,说几句不好听的,太丢人。”之后就再也不找了。
武文英和高松中不知道,三年前,河南省实施贫困残疾儿童抢救性康复项目,计划为贫困脑瘫儿童实施康复训练,国辉、国增兄弟俩当时在救助范围之列。
此项方案由残联负责,而双胞胎兄弟俩信息,并不在鹿邑县残联的残疾人系统中。
鹿邑县残联康复部尹姓工作人员介绍,县残联从镇政府和村大队获取村里的残疾人信息。河南省也在社区和农村设置残疾人工作协调员,负责将残疾人情况上报基层残联。
但残联没有从乡政府或村大队接收到高国辉和高国增的残疾信息,“工作人员太少,不可能挨家挨户去排查。”
调查中,方庄行政村并不存在这样的协调员,负责赫庄村日常事务的村大队会计魏广运,对武文英家的情况有所耳闻,却“不了解详情”。
尹女士介绍,村里不上报,就需要家庭来申请。
贾滩乡民政所工作人员马艳丽介绍,即使办理残疾证也不会有任何补助,而且残疾证需要家属提出申请主动办理,否则乡里也不会向鹿邑县残联汇报。
这些信息不曾抵达这个偏远的自然村,文盲的母亲和小学没毕业的父亲,更无从得知。
由于高松中的“不经心”,双胞胎儿子一直没上户口,无法吃低保。
媒体成了他们唯一求救的希望。记者侯国防记得,2009年5月第一次采访后,高松中多次打来电话:“帮找找政府,看有没啥救济。我也不知道该找哪个部门。”
报道发表后,转机出现,好心人送来被子、营养品、电风扇等。镇政府送来轮椅和500元慰问金。
没户口的哥俩低保挂在高松中名下,两人每月共60元。
这些,都没能改变高家的贫穷。
争吵
一次争吵中,高松中摔了武文英供的菩萨,“这个家就没好过,菩萨根本保佑不了我们。”
在警方的审讯中,武文英有一个诉求,“不再跟丈夫生活”。
“他说俩孩子和废人一样,照顾他们干啥?两个小的也被他们拖累。”武文英说,丈夫的话让她寒心,她抱怨丈夫对照顾两个脑瘫儿子不曾搭一把手,甚至怀疑丈夫“在外面有女人”,说偷听到他和别的女人打电话。
喝醉酒的高松中开始和武文英争吵、动手。
武文英的姐姐武作荣认为,对感情的绝望,是压垮妹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武文英怀双胞胎时,就因为高松中打她而喝农药。
最近七八年,争吵愈演愈烈,高松中经常追打到武作荣家。
就在脑瘫哥俩出事前的正月初二,在武作荣家喝酒的高松中和武文英争吵,缘由是武文英拦着外甥送酒给他。
走出姐姐家没多远,武作荣眼看着高松中在路边,揪住武文英的头发踩在脚下,往妹妹身上踹。
武文英曾多次提出离婚,可想到孩子,她一次次放弃。
武文英的身体也在慢慢垮掉。早上腰疼得要拽一把才能起床。村卫生所的王宗启记得,武文英常半夜胃疼得直嚎,请他去瞧病。
堂屋正中靠墙的桌上,武文英供奉着一个菩萨,一个太上老君,三个财神爷,她每天跪拜烧香。
武文英信命,她常对人说“劳碌命、命不好、认命吧”。
一次争吵中,高松中摔了武文英供的菩萨,“这个家就没好过,菩萨根本保佑不了我们。”
2011年底,武文英见邻居姜巧荣“信主”,请求带她一起,也想“减轻痛苦”。
隔三岔五的聚会,赞美诗、祷告,武文英学不会,听着听着就睡着了。
没两个月,高松中不满了,“和人家能比吗?你有那时间吗?”